人人美剧要做社区的生意 靠情怀就走不成远路

　　人人影视的前身是于 2006 年 6 月 1 日成立的 YYeTs 字幕组，它是国内最早创立、影响最大的字幕组之一。最鼎盛时期，人人影视聚拢了 2000 多名兼职的字幕翻译，他们自发地组织在一起，维持着这项“公益”事业。免费的字幕和免费的下载资源让它积累了大量美剧迷，也积累了大量风险。

　　版权之灾的时间发生在 2014 年 10 月，美国电影协会(MPAA)公布一份全球音像盗版调查报告，人人影视和迅雷即在它公布的黑名单之列。一个月之后，有媒体爆出，当时还叫做“人人影视字幕站”的组织的部分服务器被查封，12 月 20 日则是正式关站日期。

　　一年多之后，人人美剧 COO 苗昊霖对这件事的评价是：“字幕组永远不能以一家公司的形式存在。”

　　人人美剧就是人人影视“整改”之后的组织形式。如果你去百度搜索这个名字，第一个链接就是同名 app 下载引导页，除此以外就是大量浑水摸鱼的相似名称网站。这个组织转型得还挺彻底，连一个网站都没有留下。

　　当年在人人影视上蹉跎过的人，大都知道“人人美剧”的存在，还知道“它被李开复投了”。要说创业基础，这算是它们最大的优势。2014 年底，当时的人人影视获得了创新工场的天使投资，2015 年 2 月 6 日，它以“人人美剧”的形式回归，宣称要做“中国第一大美剧社区”。至于同名 App 上线时间，则在 2015 年 10 月。

　　关站、融资、更名再投入运营，这一系列事件发生已有一年多。它现在如何了?

　　“团队一直被版权困扰，做社区是唯一的解决方法，总不能做资源分享站吧。”创新工场负责该项目的投资人陈悦天对《好奇心日报》说，人人影视是孤品，没有第二个了。从草根和网友自发做起，十几年做到当时那个规模很不容易，投资他们“算是帮团队做了下一层次的提升”。

　　人人美剧 CEO 小明，1988 年出生，原名叫周为民。在上海杨浦区创新工场 2 楼的办公室里，他接受了《好奇心日报》的采访。他说，希望来看人人美剧的用户，除了追剧还能在这里参与话题互动，找回当年玩 BBS 的感觉。他设想这个 app 能做得更像移动版的豆瓣——在资讯、剧评、影片互动专区的基础上提供追剧相关的一站式服务。

　　这个想法成功地吸引到了更多的投资人。 2015 年 9 月 24 日，人人美剧又拿到盈动投资的千万人民币的 A 轮融资。根据当时的新闻通告内容，在获得 A 轮融资后，人人美剧将打通并上线多种内容载体，让 app 内容更加多元化，在美剧内容之外，他们还要推出自制内容。

　　打开“人人美剧”你就会发现，这里最大的优势是资讯和追剧。尤其是它有一个排期表功能，刷新每天更新的剧集就很方便。苗昊霖声称，上线至今已经有 400 万用户，每天的日活跃可以达到 30 万。如果这个数据是真的，那 app 附带的社区可能显得冷清了一些——周热门帖子观看人数不到 4000，讨论人数不到 2500，这还是热帖。在普通帖子里，讨论个位数的也比比皆是。

　　所有这些，可能是人人美剧的工具属性和管理层(当然也是投资人)预期的矛盾之处。大多数用户拿它来追剧，但手机不方便做长篇大论的剧评，社区也还没有形成热烈的讨论氛围。

　　人人美剧已经回不到版权的路上去了。考虑到这个背景，以上可能是一个尴尬的处境。

　　到目前为止，人人美剧的管理层拿到的投资在千万元级别，和其他主流视频网站，如优酷土豆、爱奇艺等动辄上亿，甚至几十亿的内容投入，这笔钱要是花在版权上就显得过于微不足道了。事实上，周为民也不准备这么做，他说很多钱都花在了 app 开发上，但这样的话，这笔钱又多了一些，很显然，他还没有准备好太合适的计划。

　　人人美剧找到的机会是美剧资源的分散性和时间差。各主流视频网站已基本瓜分完了热门美剧，而更新的一些剧又碍于审查制度，至少要延后三个月到半年才能被引进到国内，而且还得先审后播。说白了就是，视频网站经过正规渠道采购版权、官方审查等程序再上新剧的速度跟不上用户追新剧的速度。小明委婉地回应了一些有关版权的敏感话题，“用户的需求一直都在，他们只能想办法。”

　　汪阳并不是原来人人影视的用户，她以前都用视频网站追剧，后来发现一些剧没有了(视频网站的美剧版权基本上是1—3年，到期之后只好下架)，更新的剧也比较少，就不再想继续在网站上看了。偶然地，她在微博上关注到了人人美剧，她发现下载这个 APP 可以在线收看更新的美剧。比如她最近在看的《暗黑侩子手》、《谍网》、《律师兄弟》、《邪恶之城》等。

　　相比起平台上剧的更新“速度”，苗昊霖更希望强调平台上观剧的便利性：“就像游戏用户会从网页游戏转移到端游，看剧的习惯也是，大家会更多地使用碎片时间来看剧。的确大部分人还是会去视频网站看剧，不惜买会员。但有一些会希望在流程上更顺畅，看不同的剧不用来回切换平台：比如，以前你要看《生活大爆炸》要去搜狐，看《权力的游戏》就得移步去腾讯。对于更年轻的用户来说，移动端的聚合产品对他们有更大吸引力，否则也不会出现漫画、小说、电影等更垂直、细分内容的聚合平台。”

　　为了强化这一特征，人人美剧首先希望用“在线看剧”这一点来吸引用户，尤其是新用户。现在这款 APP 不提供视频下载，但是可以缓存视频了。

　　这就逼着人人美剧积累更多的视频合作资源。它们需要拉近与其他视频网站在片库量上的差距，周为民介绍说，人人美剧的内容主要来自三方面：同搜狐、乐视、PPTV 几家视频网站签订授权协议，前者为后者导流量，以此获得视频的内容源;更新的美剧获取渠道，主要通过引入 A 站(AcFUN弹幕网站)的 UGC 内容源获得。

　　跟视频网站的合作不如想象中顺利，现在大的流量平台都在做付费独播，有的平台非会员只能试看 5 分钟左右，要跟热播剧签片源协议比较困难，再加上对于刚刚起步的人人美剧来说，其用户量还在前期开发阶段，对大平台的导流吸引力还不是很大。

　　苗昊霖说，在片源合作方面，优酷现在的确财大气粗。腾讯则更希望在内容上合作，比如我们的评论和剧相关的资讯。“平台上的腾讯源确实不多，这块的协议其实没有认真聊过。对我们来说，优酷更倾向于青少年的美剧，基本也都完结了，我们就会去接 A、B 站的源，这样也不用给用户增加片头广告这些困扰了。”

　　目前，人人美剧累计的片子还不到 2000 部，一些以前很受欢迎、现在慢慢看的人少了的剧陆续就给下掉了。比如《成长的烦恼》、《X 档案》等。“这些这些下掉的“小众美剧”对我们现在来说价值不是那么大了，虽然还是有人会找来看，但它不是针对现在和未来的用户了。”

　　此外就是引进小众美剧。这是一个长尾市场，“有些在国外不太火的剧不见得在国内火不起来，它们依然有用户喜欢，而且便宜，可能几十万就能搞定一季。”周为民说。可便宜、好看又还没被视频网站拿走的剧能有多少呢?“有些问题，我们没有办法很直接回答你，原因是我们现在挺年轻的，自己也在摸索的过程中。” 他这样回应。

　　为了吸引更多的新用户，人人美剧还打算用自制节目和翻拍美剧来做原创内容。 比如，以脱口秀的形式，根据预告片、明星八卦绯闻等做一些跟电影相关的节目(比如《暴走大事件》)、包括搞笑短片视频的外翻，如《万万没想到》(5 分钟以内的不牵扯版权，可以用于交流与学习)。现在已出品的就有《八卦行尸》、《遇贱美剧》、《童言无忌》等。

　　这个业务不太可能跟大公司合作，因为大公司倾向于把人人美剧当成一个供应商，而一旦自制内容做大了，还有被他们接收过去自己运作的可能。这样一来，人人美剧就像一个发行商，做的是导流的生意。周为民解释说，“现在我们手上保留的美剧迷 QQ 群还有将近 1200 个，200 人到 2000 人的群都有，后者相对少一点，差不多有 20 来个，它们至少有三分之二还是很活跃的。 ”这些都是人人影视十几年保留下来的渠道优势。

　　这就构成了一个“鸡生蛋还是蛋生鸡”的问题。无论是维持既有用户的活跃度，还是吸引更多新用户，人人美剧都必须要有更多内容，但获得内容并不那么容易，因此只能创造更多资讯来维持同等效果，唯有这样，它才可以为大网站导流，以争取更多内容。

　　资讯分为两种，一种是新闻型的信息更新，另一种，则是用户讨论。

　　人人美剧一早就宣称要做中国第一大美剧社区，甚至按照 BBS 的形态在移动端建立了“综合社区”的服务板块，事实是，做社区比想象中要难。在百度贴吧有 11 年吧主经验的苗昊霖也坦率地说，这款产品可能在一早搭建功能模块时就低估了社区的难度。

　　在上一个版本中，这款应用主要有资讯、美剧圈、追剧、社区四个主要的一级功能模块，四个地方各有互动方式，其中社区被团队认为是用户高频互动的版块，根据不同影片来划分互动专区，平均每个专区的用户量小则几十万，多则达到了数百万。不过，他们已决定在新的迭代版本中砍掉“社区”的功能，他发现用户的积极性并没有想象中容易调动。

　　“一开始，我们觉得只要圈出一块地让大家讨论就好，不需要过多地去干涉互动讨论的内容。但事实是，自发的讨论者很少，他们需要人引导。”苗昊霖说，他希望看到大家评价完这个剧好不好看之后，还能参与一些更具体的话题，比如：“琼恩·雪诺(Jon Snow)(《权力的游戏 5》里一个死掉的角色，在新一季的海报中，雪诺疑似将复活。)到底死了没? ”

　　和人人美剧一样，提供在线看美剧、字幕等服务的平台不在少数，如天天美剧、i 看美剧、美剧天堂、美剧迷、久久美剧等 PC/APP 平台。这些平台中，也有一部分试图建立论坛类型的社区服务，但收效都不太好，大家更多地将其作为视频资源的搜寻地。

　　而一些字幕组论坛、美剧论坛和贴吧的活跃度也很一般，以百度的美剧吧为例，通常都是几十到一百的回复量，少数关于热门剧的讨论，或是参与度比较好，如投票，分享清单类的帖子人气会相对高一些，也仅有 200—500 的回复量。

　　对于大部分美剧迷们来说，早期的成熟社区，如豆瓣和时光网还是承担了一大部分观影体验、打分、交流的体验，对于其他平台而言，用户的“追剧”需求或许都大过“社交”的需求，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。

　　而人人美剧上出现的美剧资讯和热帖话题，大部分都是由编辑完成。 这种有策划性的话题需要重操纵，且对提高用户的活跃度见效慢。“事实上，这些年百度贴吧、豆瓣、甚至天涯这类社区日渐式微也说明了，能在社区里产生高质量内容的用户已经越来越少了。”周为民对《好奇心日报》说。

　　在我们采访的几位用户里，无论事先知不知道人人影视，对如今这个“人人美剧”app 的态度都很相似：找片子方便，但是很可惜不能下载，好在最近可以缓存。但是互动很少，主动评论就更少了，因为“用手机懒得打字”。

　　不过，对绝大多数剧迷们来说，回归后的人人美剧能提供在线观看无疑就是最大的福音了。他们最关心的是有没有广告、字幕体验好不好、以及最新的美剧有没有上新等问题。采访中有一句话听起来还有点心酸：“别的我不关心，有的看，很感激。”

　　对于转型后的人人美剧究竟能走多远，多数投资人仍持观望的态度，即使出手了的也比较保守。“在找来的投资人中，有人曾要求我们到 2016 年 4 月左右，将用户量做到 1200 万。”周为民觉得类似的对赌条件过于苛刻，无需多加考虑，最终他选择了有一定私交的盈动投资。

　　这样看来，与其说投资人看重的是所谓的社区，不如说是当年“人人影视”阶段积累起来的素质较高的美剧观众群体，以及转型之后的用户增长潜力。在这一点上，它的起点的确要高于其他白手起家的美剧社区。然而工具属性依然是用户需求的根本，要做一个真正的健康的“中国第一大美剧社区”，靠情怀又谈何容易。